这是赵信眼睛看见的,而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,又有多少这样的事,或更过分的事发生呢?
而关外,张轨刚平定内乱,去年,他击败了张镇,又杀了曹祛等人,内乱刚平便开始着手安抚百姓。
和赵含章一样,他最先收拢因战乱而离散的百姓,然后让官员们宣讲忠义的故事,让百姓归心,最后还赦免了未被判死刑的叛党,一直到现在,安抚百姓的工作还在进行。
赵信字里行间都是对张轨的推崇,论安民平地,张轨是目前除赵含章之外,第二个让赵信信服的人。
他道:“可惜两位使君未能见上面,不然两位一定会成为朋友。”
他认为,张轨和赵含章的举措大致相同,且对方成绩斐然,俩人可以互相学习。
赵含章是见不到张轨,可不代表她不能和他成为朋友。
等送走北宫纯等人,她就开始细细地琢磨起给张轨的回信。
在知道西凉的情况后,赵含章更想要与张轨合作了。
她现在能力有限,但依旧希望能够保存下更多的百姓。
张轨拆开信,慢悠悠的看起来。
片刻后他微微坐直了身体,目中闪着泪光,眼睛越来越亮。
他站起来,在屋中踱步片刻,又将信拿出来重读一遍。
张轨虽然一直拥护朝廷的统治,但其实心里不是很有自信。
他好害怕,害怕哪天一觉醒来发现皇帝又换人了,还换成外姓。
到时候肯定会天下大乱,到了那一刻,西凉是从是反呢?
他一直很孤单,可这一刻,他感觉找到了同路人。
张轨顾不得夜深,立即招来亲信,和他们道:“我决定从敦煌郡到长安一路修建驿站,派兵驻守,以保证从中州来的商队安全。”
治中张阆大惊,连忙问道:“使君为何突然如此耗费?”
张轨道:“豫州的赵含章,实一良臣,我决定与她打通中州到西凉的商道,互通有无。”
“之前使君不是已经答应赵使,现在长安到西凉自有商道,已够使用,这么长的商道都派兵驻守,耗费巨大呀。”
张轨就叹息道:“中原涂炭,许多百姓都离开了中州,想要往西凉来,我听人说长安和洛阳都闹了饥荒,总不能眼见着百姓饥寒而死。”
他道:“所以我决定从武威分出一部分来置武兴郡,再分西平郡为晋兴郡以收拢流民。”
张阆等人面面相觑,“这……要置两郡收留难民,主公这是要收拢多少难民呀?”
张轨一脸严肃道:“尽己所能。”
“可是粮食……”
“赵郡公说她会帮我,只要我愿意,她会派人送一批粮食来,除此外还有武器,以强吾军,以防鲜卑来犯。”
张阆一脸怀疑,“赵含章竟这么好?她愿意白出粮食替我们养人?”
这人留在西凉,可就是他们西凉的人了。
张轨就叹息道:“她不过是与我一样,想要天下太平,百姓安居,哪里顾得了那些利益纷争?”
亲信们沉默,不由心折,“能让北宫将军心甘情愿留在洛阳的人,的确不会是奸恶之辈。”
众人默认了张轨的决定。
张轨想到北宫纯,还有些心痛,他没能将人带回来,对这些出去的西凉将士,他其实是愧疚的。
所以黄安带着人回来接军眷,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。
“明日派人去请赵使,我要亲见他。”
“是。”
赵含章觉得以张轨的为人,他一定会答应她的提议,大量接收从中州过去的难民。
于是她开始扒拉自己的钱。
越算,她越心疼。
对于她的资产,傅庭涵比她还要熟悉,公的私的,他虽然不管账,却偶尔会帮她算,以盯着不让人浪费。
尤其高诲第一次带回了交易的金银珠宝。
见她皱着脸,一脸的心疼头痛,就问道:“后悔要送张轨粮食了?”
“倒不至于后悔,就是痛,”赵含章道:“心痛。”
傅庭涵笑了笑道:“你现在都吃不饱穿不暖呢,怎么想到给他粮食?”
“没有办法,西凉虽然手握河西走廊,但占地极广,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,”赵含章道:“要是没有外援,张轨就算想收拢流民也收不了多少。”
“而玉门关被南阳王把守,你别看皇帝和朝臣们总是夸张轨,其实对他也很戒备,玉门关是绝对不会给张轨的。”
“张轨自己也知道,为了不惹晋帝和朝臣怀疑,他从不做越矩之事,不然以他的军权和威势,北宫纯领的西凉军都到长安了,他直接带人冲过玉门关将人带走岂不好?”
赵含章道:“这世上能拦得住北宫纯和他的人可没几个。”
“所以不是不能,而是不敢而已,”她道:“中州现在是凄惨,但其实只要有钱,我们可以从蜀地、两江和江南买粮食,西凉那里却是玉门关一关,就进不去也出不了。”
“这么多流民,不管是我,还是傅祖父都控制不了,又不能放任不管,让他们去西凉是一条生路。”
要钱
真的放任他们流亡,最后被波及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,死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。
这一波不为人口权势,只为让那些流亡的百姓有个容身之处。
傅庭涵一听,走到她身后看了一眼帐本后道:“那这笔钱就从高诲带回来的钱财里出吧。”
赵含章就心痛的划了一笔,“行吧,我这边再拨一点儿,多买点儿粮食,除了张轨,傅祖父那里也送一些,让他尽量收拢流民。”
钱给出去,知道她有私财入账的汲渊没有问这笔钱从哪里来的,也假装看不到她脸上的心痛,直接派人再去买粮食。
反正她要是不出钱,公账是挤不出钱来给她的。
汲渊抬眼悄悄看了赵含章一眼,觉得她虽然一脸心痛,却有底气,就觉得她肯定还有点儿钱,于是他幽幽地叹息一声。
声音绵长而无奈,让赵含章不得不抬头看向他,“先生怎么了?”
“明公或许不知,如今洛阳极缺布匹,”汲渊道:“今春补种,多为粟和豆,栽下的麻和桑不多,而且今年洛阳的麻不好,生了虫病,所以极缺麻布。”
“收拢回来的百姓有明公赈济粮食,自己再买一些,倒也能度日,但麻布稀缺,现在洛阳城内一匹麻布都卖到八十文一匹了。”
赵含章微微蹙眉,“赵宽没有控制吗?”
汲渊看了她一眼后道:“为何要控制,布匹又不是粮食,缺了会死人。”
他冷漠的道:“买不起,不穿了就是。”
赵含章一惊,反应过来,“这倒是,现在都入夏了,天气不冷,破破烂烂也能过,只有有钱知礼仪的人才会想着买布做衣裳。”
赵含章想到了什么,欲言又止的看着他,“汲先生,这布料生意不会有您的份吧?”
汲渊:“渊孑然一身,身家性命皆属于明公,所以这布料生意不是我的,而是您的。”
赵含章大为感动。
“但也不能让布匹一直如此高价,”汲渊道:“衣食住行,衣尚且在食之前,所以我想也是时候平抑布料的价格了。”
“布料中以麻最常用,所以我想买进一批麻布,”汲渊神情温和的道:“我看最近洛阳的百姓心都安定下来,端午将至,这布匹的价格总不能居高不下。”
“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