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
自那一天,他俩的关係总是带着一股疏离又压抑之感。曾经,春花以为可成为她叁爷的男人已筑起一道高墙,由不得她跨过。她看见,她是痛苦的,难过的,落泪的,这些她都可以受着。因为是她认不清身份,让自己沉沦在情爱的漩涡中,不能自拔又不能自控,只可随漩涡不断地旋动着,就这样,让她独自面对这份伤心吧!
但是,他为何还要令她抓狂……
既然,他已作一个决绝的决定了,为何在相处之中,他要透露着丝丝的不忍,串连在他俩的关係中,为她带来微小的生机,却又要令她迷惘及痛苦。曾在无数次的晚上,身体交融的时候,她都很想,很想问一句「她可在他心中有地位?」,却面对他冰冷又疏离的脸色,她,没有胆量问出口。偏偏,那个问题终日磐在心房,压得她多想大吼大叫,却又无力吶喊出来。面对一个如此的自己,春花知道,她怕,她怕他给出来的答案,怕答案非她想要的,怕他俩之间的情意是她一厢情愿,根本没有存在过。
在这个简单的回答中,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回避,任由他把自己架在火坑中烧毁,心痛如绞,患得患失,又割捨不得。然后,继续待在他的身旁,成为别人眼中,他宠爱的婢女。然而,她深知,她不是,甚或是已不是了。
她依然是他的婢女,是这个候府的家妓,彷似一切没有改变。她仍然要按照他的吩嘱,到他的房屋去。在这样的日子中,春花已不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他了。此时的她,即使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,都会面露尷尬,因为他都会为她的触碰而感到不适,闪躲。她看着,很想张声求他,不如就此放她离开便好,为何还要一个他不喜的她在身旁。还是,她可为他暖床,才没有被他撬走呢!
而可笑是,府中谣传他俩的关係,已落到春花的耳中,道她有好手段,把叁爷勾得只要她宿到他房中,让出半边的房子给她放物件,可成为他的爱婢了。甚至,有更加疯狂的谣言道,再过不久,她可会成为叁爷的妾室,成为巨鹿候府半个主子了。
这些,春花都知不会发生,虽然她仍到叁爷房中过夜,有衣物在他的房屋里,而百口莫辩。然而,她却可以肯定自他要她走出房屋那天起,他俩便没有了如谣言中的曖昧了!
可能没有人压止这个谣言,而且他俩的行为是会让人误会,谣言便更加绘形绘声地疯传,还传到一些人的耳中…
有一天,清晨
春花从江洐泽的房子里回到小院,与刚在玉意房子出来的陈管事巧遇。
初次,春花看见陈管事是惊讶,及不解。当次数慢慢多起来,见他每次过来都进玉意的房屋,然后屋内传来阵阵的喘息声。那时,不用他人解说,她都懂了。
亦因为这样,春花曾到玉意的房中问过她。
"给姑,陈管事可会把您留在他身旁?"
玉意听见,先是顿了一会儿,并完成描眉的举动,才回望看春花,极其仔细地端详她,然后呼出一个大气,并展露一记极其美艷,顾盼生姿的笑顏,缓缓地吐出残忍,又是万般写实的句子:
"我只是他玩弄过的其中一个女人。"
看着玉意那时的神情,春花惊呆了。她那份淡然及轻蔑都彷似在提醒她的无知及天真。春花受不了她的注视,回避过去。其实,她内心深处知晓,不管她多想为他俩近日压抑的关係寻一个借口,然而,这些都是她自我欺骗。
陈管事退出玉意的房屋,回过身便看见春花,便与她轻轻的打了过招呼。
"春花,早。"
对于,她一大清早由外边回来,身上仍披一件披风,把自己裹实。而他又在这大清早在此出现,大家都心照不宣,都自然地忽略它,便直接问好起来。
"陈管事,早安。"
春花还对着陈管事福过半身。
陈管事看着她还是这般知礼数,便说笑是道:
"不用这般客气,将来我有事,可还需要你帮我为叁爷说情呢。"
春花听见,只垂头笑几下,有苦却说不出来。
陈管事看见,误以为她是在害羞,亦不再取笑她。便与她别过,步出小院。
春花看着他离去的身影,她都转身回房子去。
响午
春花再收拾妥当回到檜晴轩,便直接往江洐泽的房屋去。院内的下人看见,都窃窃私语。她当没有看见,便加快两脚步到他的房屋去。
到了房门,她又驻脚,深吸两口气才进屋。
"叁爷,春花回来了。"
"嗯。"
坐在铜镜前的江洐泽听见,淡淡应了一句,并举高一隻手,要平林停下为他梳头的动作。
"平林,你停下来。"
是。
春花过来为我梳头。
知道。
春花听见江洐泽的指示,过去接过平林手中的梳子,立在他的身后,沉静地为他一下一下地梳着黑实的发丝。她看着这叁千烦恼丝,曾经,她悄悄地想过,他可有为她苦恼过。对于他来说,她的靠近可有憾动过他半分。她借着铜镜所映照出来的容顏,暗暗观察他的脸色。然而,都只是她想多了,他没有任何心动或心软的痕跡,只有一脸平静地静待她把他的头发束妥,再用一条湛篮的头巾系紧。然后,她便为他换上另一套衣裳。
当穿妥完毕,春花看着眼前这位绵衣华服,高雅华贵,风度翩翩的公子,她手足无措地垂低了头。
这是,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华衣下的江洐泽。自他瞎了眼,都不用外出,常居于家中,多以一身素衣宽袍为衣。当下,他又换上往昔的华服,站在她面前,她突然不甘多看他一眼,因为她意识到一件事,一件她淡忘了的事,他是她能肖想的吗?
江洐泽待装理妥当,便向着平林道:
"去椹灆亭。"
得他一个指示,他仨便出发。
椹灆亭,是一处建在人工湖水之上的四方亭子,湖水中央裁种了几株柳树。在和风熠熠,吹动树枝,让它拂过湖面,多摇曳生姿,又波光粼粼,好生诗意之地。而且,亭子前方两方旁又是栽种一大片树木,更令此处树荫连连,是消暑之地。
平林把江洐泽领入亭子内,来到亭内中央设有的圆桌附近落坐,并为他泡上一壶茶。当所有办妥,平林便退出亭子,及把佇立在亭外的春花拉到一旁说话。
"春花,待会可要看好叁爷!"
"为何这样说?"
"待会儿要来的客人,是施远候的世子。他与我们的爷相处谈不上容洽。"
"那样,他是一个怎样的人?"
平林看了看春花,思量再叁便道:
"他是一个放荡之人。
"放荡之人?"
"他与叁爷虽是同窗,都是在百年书院求学,却是两走极端。那位世子偏爱诗词歌赋,吹簫弄笙,好逸奢侈,终日游手好间,与我俩的爷曾因一事发生争执,便结下一些小樑子。所以今日,他到来意欲不间,你要多留晨,明白吗?"
"是。不过,待会儿平林哥你不在这里吗?"
"二爷,刚才派人来传话,要我响午过去寻他。"
"哦,明白。"
平林向春花交待清楚之后,便回亭内向江洐泽告退。
此时,亭里亭外只馀他俩。他在亭外间情品茗,她在亭外诺守本份,任由五月的微风吹拂他俩之间,都能把他俩的衣衫吹起一个小波浪来,两旁的树枝都沙沙地摇动,编奏出一首轻快的乐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