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防水的黑袋子,呈现出一具蜷缩着的,扭曲着的人体形状。
——是人。
“还是不敢确认吗?”多托雷抬起手,一枚耳饰自他指间垂落下来,“看,这是什么?”
失去光泽的珠子,染血的羽毛……
“多、托、雷——!!”
来不及思考,她手中的剑已经朝他咽喉刺了过去。
多托雷身形如同鬼魅般闪了一闪,下一瞬间,她的手腕已经被他抓住。
“想偷袭?”
只听“咔”的一声,一阵剧痛自腕骨处传来。
——腕骨被他硬生生地捏碎了。
荧无暇去分神疼痛,剑光一闪,她将剑换到了左手上,这一剑直指多托雷的心口。
然而,在剑离他胸口还有一指距离时,剑尖却仿佛被一块坚硬的钢板阻挡,竟凭空弯折了!
“——不自量力。”
随着一声轻笑,像一团被揉皱的稿纸那样,她被轻飘飘地抛了出去。
生活区,宿舍。
荧眼前一黑,又是好一阵头晕耳鸣。
求生本能让她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剧痛,不顾一切地向着生活区逃去。
这里才刚被侵入过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守卫没那么快查到这里来。
负伤后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,感觉到自己即将体力不支,荧用肩膀撞开其中一扇门闪身躲了进去。
室内白雾袅袅,居然是间浴室,听这水声,还有人正在洗澡。
虽说非礼勿视,但这个时候管不了这么多了,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潜入到淋浴间旁,猛地一掀帘子……
——竟是空的,里面没人!
“你是谁?”
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声音问道。
一股杀意伴随着冰冷刺痛的触感抵在了她的脖子上,是刀刃。
荧压抑住自己内心此刻所有多余的情感,这个时候脆弱一点用都没有,她缓缓转过头,一点也不意外地在自己身后看到了达达利亚。
他赤裸着上身,周身缠绕着不断蒸腾的水汽,水珠顺着他橘红色的发梢一滴一滴地跌落在地上。
“…是你?”达达利亚看起来有些惊讶,随即面上浮现出一丝雀跃,双颊也微微发红,他有些手足无措,“你…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我…我来给你送礼物……”她大脑宕机,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,就只好从身上掏出了刚才折的那两只纸鹤,“这个给你。”
他脸上有道很深的伤口,荧一眼便认出,是哥哥那柄佩剑所留下的痕迹。
“…谢谢。”
达达利亚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小刀,想用另一只手来接那两只纸鹤,但他的手刚伸出一半就停住了。
荧心里一阵发毛,正当她以为他要跟她撕破脸动手时,他却有些困窘地笑了笑:“我的手还是湿的,会弄皱它们,你等我一下,我去擦干身体。”
他是不想对她下杀手,还是觉得现在的她没有还手之力,已经失去了让他出手的价值?
达达利亚背对着她,拿起另一条干的浴巾开始擦拭身体。
他看起来完全不设防,她可以趁这个机会……
如果要杀他,该从哪里下手?
她麻木地思考着。
咽喉吗…?
那里,早上的时候,她还攀着他的脖子亲吻过……
为什么…为什么她的手一直在发抖?
“哐当。”
当她看到一旁脏衣筐里的某件东西时,握在手里的剑终于克制不住地连同眼泪一起落下,砸在地面的瓷砖上,发出金属振动的嗡鸣。
一直以来一切的怀疑,都在这道铁证面前串连了起来。
月初达达利亚在深渊与哥哥的那一战,之前冰钓他脸上莫名出现的伤,还有他今天对她说他要去纳塔实则出现在这里的谎言……
一个答案呼之欲出。
——他在利用她当诱饵引出哥哥。
“啊,怎么连剑都拿不稳了,”穿好衣服后,达达利亚弯腰拾起荧落在地上的那把剑,将剑柄塞进了她手里,他细心地合拢上她僵硬的手指,“拿好,不要再弄掉了。”
她像只提线木偶那样,被动地接受着他的摆布,过了很久之后才有反应。
达达利亚正在用新的毛巾轻轻擦她脸上的泪痕和血迹:“这里很危险,你不该来这的。”
“那你呢…?你又在这里做了些什么?”荧抓起脏衣筐里的那件披风,上面还粘着一缕带血的金色长发,她将披风在他面前用力抖开,“这又是什么?!”
白色的披风上斑驳的血迹…是哥哥的吗?
达达利亚回避着她质问的目光:“…是脏衣服。”
“这就是你的「想办法」吗?「公子」大人!”
荧举起那件披风重重砸向他,他这回没再躲开,硬生生地挨了她这一击。
“咳咳…咳咳咳……”
光是这一砸,就耗尽了她身上最后一点力气,一阵眩晕过后,她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,地上薄薄的一层积水很快就被她咳出来的血给晕染成了浅红色。
胸口好痛…骨头应该是裂开了,不知道有没有戳到内脏……
自己这是要死了吗?
哥哥都不在了,她还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吗?
旅途的意义,天理什么的…都不再重要了吧。
达达利亚蹲了下来,有些抱歉地想要扶起她:“对不起…但这是任务,我必须执行。我不做,也会有其他人去做的。”
——他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!!
握着剑的手又开始颤抖,这次是因为愤怒。
达达利亚犹豫了几秒,还是牢牢抓住荧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:“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,你现在必须得离开了,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往这个方向搜查了,以你现在的实力,是打不过「博士」的。”
废话!她当然知道!要是打得过…要是她打得过……
见荧还是固执地不肯跟他走,达达利亚叹了口气,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往里走:“后面有条小路,我带你出去。”
“听话,不要再闹脾气了,如果被发现,是会死掉的哦。”
他耐心地哄着她,毫不在意自己刚换的衣服上又沾满了她的血迹。
“我要…我要杀了你……”
即将陷入昏迷前,她的手再一次攀上了他的脖子,只是还没来得及掐住他便已脱力垂了下来。
达达利亚完全不将这点威胁放在眼里,用看小孩子闹脾气般的眼神看着她:“好好好,但要是在这里死了的话,就再也没有机会杀掉我了,像现在这样可怜的你…是杀不了我的。”
“所以…不管怎样,都要继续活下去。”
“…我也希望你能活下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