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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节(1 / 2)

他心里虽然也看不惯宜锦这丫头猖狂,但追随章琦,与太后同谋,无异于与虎谋皮,还是谨慎为好。

鹤鸣斋第一次这样热闹,徐姆乍然招待这样多的人,不免有些紧张,同一个小丫鬟忙前忙后,宜兰和宜锦也过去帮忙。

萧北冥虽不擅厨艺,却也出了不少力,他添柴有妙招,灶底的火又烈又平稳。

宜锦看着高大的男人窝在狭窄的灶台里,忍俊不禁,萧北冥知道她在笑他,神色颇有几分无奈,但心里却被这里丰盈的烟火气填满。

过去无数个年,他都与宋骁在皇极殿度过,万家灯火,却似乎没有一盏是为他亮起。

而现在,无论身处黎明或是暗夜,都会有人替他点一盏灯。这盏灯照亮了他年少时的阴霾,更照亮了眼下的路,让他能暂且放下近日来沉重的负担。

陆寒宵一身青色官服,戴展翅幞头,他取下官帽,也挽了衣袖,同阿姆一起择菜,没有一丝架子。

清洗蔬果时,他挽起来的官服大袖依旧浸了水渍,化为深色,动作举止却依旧如研墨书写时那般优雅。

他抬首看宜兰一眼,声音平稳,神色淡淡,“夫人可否为我重新挽袖?”

宜兰仿佛忽然清醒,她暗叹无论过去多久,她都会被陆寒宵这张脸迷惑。

她擦净了手上水渍,垂首替他挽袖,无意间触及他温热的小臂时,两人皆是一愣。

宜兰指尖微颤,却低下头,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陆寒宵看着她,若有所思。

一个半时辰,三个男人各司其职,陆寒宵择菜,宋骁劈柴,萧北冥烧火,配合默契。

徐姆掌勺,瞧见底下几个男人都不拘小节,眼底尽是笑意。

两个姑爷虽有君臣之别,却肯在此处放下,也都是为着两位姑娘。

若夫人在天有灵,也该感到欣慰。

用过午膳,陆寒宵便请辞归府,他道:“魏燎将军与段宰执昨日已来府拜会,议定粮草行军事宜。臣今日归府后,安置完老母和内子,便同宋魏二将军一同启程回矩州,定不辱陛下使命。”

宋骁听完这番话,许是方才饮了酒的缘故,他比平日话密了几句,“陛下,臣自少时,这条命便是陛下所救。臣母当年犯错,陛下亦有不杀之恩,臣无以为报,唯有卑劣肉躯,任陛下驱使。”

萧北冥皱了皱眉,“国事固然重要,但家事亦要担当。宋骁,你可知,今日芰荷为何没有出宫?”

宋骁低下头,刚毅的面颊出现了一丝裂缝,他闷声道:“臣母病重,芰荷姑娘心善,一直侍奉左右。”

萧北冥敲了敲檀木桌,“一个女子,未经礼聘,便替你孝亲,难道仅仅是因为心善吗?”

宋骁身子一震,他捏紧了腰间佩剑,沉声道:“臣明白了。”

他待芰荷,有心而不敢言,他乃草身浮萍之人,注定奔波一生,他怕耽误这个姑娘。

回府时,宜锦和宜兰都有些依依不舍,宜锦心中始终担忧姐姐的安危,她不由多问一句,“阿姐,陆大人此去一路艰险,你真的要同去吗?”

宜兰握着她的手,反问道:“若此行去矩州的是陛下,知知能忍住不同往吗?”

话罢,宜兰瞧了瞧陆寒宵板正的身影,神色怔然,“他读圣贤书,十年寒窗,无一日懈怠,张载之言,他悬于书房内,从不敢忘,我又如何能拦?”

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世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

要做到这短短二十二字,对一个出身寒门的学子而言,该有多难。

她又如何能阻他。

宜锦想了想,倘若赴北境矩州的人是萧北冥,她也一定会一同前往,那她又怎么能劝服宜兰?

她不再劝,只嘱咐阿姐一定要时常稍信报平安。

宜兰一一应下,登上马车,遥遥望着远处府门那几道人影,直到风雪遮住一切。

马车行了一段路程,还未到陆府,陆寒宵看她落寞,不知该怎么出言安慰,他将手中书籍递给她,道:“山野怪谈,尚能一观。”

宜兰愣了愣,看了他一眼,接过那本厚厚的书,稀罕道:“陆梓行,你今日怎么舍得将这宝贝书给我看了?”

陆寒宵拂了拂袖,淡淡道:“就当是你今日替我挽袖的报酬,不过,只是借你一观,还是要还的。”

宜兰并不理他,只是随手翻阅着书籍,被这样一闹,她的离愁别绪也减去三分。

离开侯府后,萧北冥与宜锦二人并未回宫,他们先去了云来观,宜锦的母亲乔氏供奉的长明灯就在此处。

于萧北冥而言,他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乔氏,谢某曾与宜锦所有的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他也无法再拥有。

可他想让乔氏放心。

两人添过灯后,朝着乔氏长明灯前叩拜三次。

下山途中,山道之下聚集着不少来自北境的流民,正聚集在粥棚处,拿着残破的碗排队领粥。

燕京流民逐渐增多,京兆府虽派了专人专管,但仍旧有些顾不过来。

宜锦见萧北冥神情沉重,便知他又想起北境战况,又想起那些曾中瘴毒被坑杀的叛军。

这些天来,他几乎难以安眠,他以为她不知,实则,他辗转反侧时,她亦然。

雪色朦胧,山道之下,燕京万户灯火,格外辉煌,宜锦牵住他的手,清亮的眼眸看着他,“当年,我就是在这处山道上,遥遥一眼就看到了你。你生擒忽兰王,得胜而归,威风凛凛,在百姓眼中,你是守护北境的大英雄。”

“然而做一世英雄,是很难的事情。一生不愧于己,不愧于人,那是圣人。”

“萧阿鲲,你不必做个圣人,你只需做你自己。”

他背负得太多,从不肯去瞧一瞧自己的过往,自己的善,他以为用恶的皮囊包裹住自己,才能让亡者安然。

他在为难自己。

宜锦看得揪心,更看得不忍,她看着他怔然的模样,道:“萧阿鲲,你低头。”

萧北冥照做。

宜锦圈住他的脖颈,沉水香的气息格外令人安心,她在他唇角落下一吻,轻声道:“萧阿鲲,为了偿还我们的因果,你当初下的定礼,已然空空如也了。你以后再也没有小金库了。”

萧北冥怔然。

宋骁有些看不下去眼前的场景,他捏紧了腰间的佩剑,背过身去道:“陛下,娘娘将所有积蓄礼金全给了段宰执,一部分留用施粥,剩下的留建公学堂,当初那些人的子女,皆可入学无需束脩。”

所以陛下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,比他这个禁军统领还要穷。

宋骁不禁抿唇笑了笑。

萧北冥抚了抚她眼下的乌青,只有心疼,怨不得她这几日那样忙碌,要一一找出那群将士的后代,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,即便有段桢相助,她也定然十分操劳。

他将她揽入怀中,抚着她有些冷意的发,眼底情绪波动,胸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溢出,又酸又疼。

一直以来,要他做圣人,逼他做圣人的人有很多,可是只有知知,让他先做他自己。

第34章 偏爱

正月初六, 入冬以来淅淅沥沥的初雪终于停了,旭日自东方遥遥升起,金红的光晕撒遍燕宫, 琉璃瓦上的冰柱伴着化雪水颗颗晶莹落下。

愆阳殿中,芰荷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,蔡嬷嬷的病情愈发重了,老人家又有风湿, 遇上寒冬的天气格外难捱。

宋骁自皇极殿与段桢商议完政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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